2013年5月21日 星期二

看著两座城市


    不知道为何这么想念那个都市,以至于我们回到这里以后,一直马不停蹄地走走看看,用眼目缭乱来消磨掉心里的那点怅惘。我们拼命地看,周三看电影、周四也看电影。昨晚我们挤着人墙去赏灯。再来的下一周,我问,要不要去赏花。
简直是疯了,置毕检资格於不顾,拼命地想要用看来解决越境以后的失落。我记得假期期间,我们也这么拼命地看,有时骑在电单车上,看那些濒临灭绝古老美丽的建筑物,看它上面的斑驳苔影、剥落漆色,或有泼上靛蓝的旧漆、舆新刷上的粉红漆。爬上公寓的最高一层看槟岛的高楼林立舆檐瓦相接的景象。有时坐在车内,也贪婪地往外看,似乎假如不仔细看,就荒废了那个假期。看,是除了吃以外必须在那么短暂的时间框格中完成的事,某种程度来说,拼命地看也出於某种想象,使生活陷入电影菲林跳跃的局限。这样时间的流逝就变成非常地忧郁了,因为我们只能逗留一段短短的时间,下一格就要被移动到另一个经纬点上。拼命地看,是想跟后来变成记忆的那种幻影相搏拉拔,虽然明知道看得越多,其实能记得的也就只有些斑斑影影。
回到台北来,我们又拼命地看,把自己当成是游客而不是留学生。看得越多,我们就越像是在享受一种叫着游荡的生活。假如我顺利地毕业后离开,明年新年就不在这里了。那样将轮到你留在这里体会我当初来的那种孤独,永远是一个人吃饭、走路,和别人皮笑肉不笑地讲话,存在感蒸发。所以我们其实应该好好地看著彼此。我想回去,但又不想一个人空落落地回去。因此,到时候,无论留或不留,既是极好的,也是极不好的。
虽然明知道很可能在四个月之后,我就可以回去,那样又可以在那个城市里营营录录,到时候想看什么都可以慢慢看了。三、四个月的时间其实也非常地快。时间感有点失焦,这个星期,是非常地长,但一个学期又将是非常地短。再想下去,就对这个城市(以及另一个城市)难受起来。

賀淑芳 3/4/07完稿  臺北
刊南洋商報周刊個人專欄瓶中空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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