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已經是第二次在公車上遺失手機。絞腦盡汁,卻怎麼也想不起它的型號。現實像零星的訊息,斷斷續續。捷運到站的鳴聲,人潮的雜沓,茫然走進車廂,到另一個地點去。
這樣我離開自己的手機就更遠了。
身體在地底下移動,公車則在路面上行馳,或許正朝臺北市中心而去。說或許,是因為我沒留意公車的終點站。也或許那輛公車正在掉轉回頭,往我來的方向去。在那條路線上下車的搭客,他們的手機都要比我的炫麗。
想像它就躺在座椅上,搭客陸續上來,那個座位將是最後一個被填滿的,剛坐下的人想把它排擠到某處,奈何四周圍再也找不到地方來暫且擱一擱,而且沒有人會願意把它收進自己的袋包裡,不,因為它看起來就太遜了。
上午十二點十五分,捷運站裡有一剎那的安靜。有個女生正抓著相機拍攝點什麼。在前往西門町和返回公館的月台之間遲疑不決,猛然發現忘掉該做的事。已過去的回憶,固然像摸不著頭腦的零零碎碎,至於還沒來到的下一刻,還有那些該做但還沒做的事,也並非聯結完好如球網等著擊打。
不知道為什麼公共電話都設在捷運進站處。終於打通電信公司時,在尖銳的車鳴聲中,我幾乎聽不見對方給我的選擇:請問您要片面切斷通訊還是全面斷訊?
要到這時我才恍然想起還可以做這件事。忙撥自己的手機,是公車司機接的電話,他說,正在駕著車,不方便講話。不知該歸功於台北公車系統近乎完美的服務,還是走好運,我竟然碰上了這麼友善的公車司機。公車已經兜回指南宮,四十分鐘後將再返回公館站。我在公館站等他,公車抵達時,我看見他在擋風鏡背後對我揚一揚手機。
於是消失的時間似乎又走回一個完整的循環。我那個外型和功能都很遜的手機在台北兜轉一圈,又回到我背袋裡再度傳出使我欣慰的鈴響。我非常感激,但又忍不住覺得自己在這樣的一場奇遇裡很滑稽。在童話般的城市裡寫著不太像是自己的故事。就像小時候常寫的作文一樣,只能胡思亂想。鉛筆的自述換個題目了。
10月26日2006 臺北
刊2006年11月5日南洋商报周刊个人专栏【瓶中空气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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